佛系、肥宅、三和大神,都只能独自快乐
从佛系青年,到三和大神,再到快乐肥宅,这都是当代中国青年在真空中声嘶力竭的无声戏。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离开北京,回家工作。
我写了篇文章,把这种行为升华为一种「超越空间主义」,希望尽可能地去 justify 自己的选择,并直面今后的未来。但在那一群高中朋友之间,我们将这种「在大城市混不下去最后回家」的操作戏称为「打流」。
「打流」是一个方言词汇,它在湖南方言里的意思就是「变成那种无所事事,得过一天且一天的二流子」。在今天的中文语境下,现实中和「打流」概念最贴近的一种人或许就是「日结做一天,可以玩三天」的「三和大神」了。
NHK 拍了一个关于三和的纪录片,避开了三和最惨烈、最荒诞、最魔幻、最血淋淋的一面,而是从一个相对平和的角度,观察了那些平凡而朴实的,处于社会底层的年轻人们。
尽管取材非常平和,但这仍不妨碍它相当深刻地揭露了中国底层青年的生存死局。无论是勤劳肯干的中年,还是得过且过的青年,阶级之间的壁障如次元一般将他们隔绝在某条若隐若现的标准线之下,让他们难以拥有向前的驱动力。
你很难说他们所遭受的事情是「苦难」或「罪孽」,「日结做一天,可以玩三天。」的三和哲学让他们至少能够生存下去。无论是在时间上往前拨一点,还是在空间上将视线转向那些贫困的山区和农村,都有人比他们正遭受着更残酷的苦难。「三和大神」所面临的生活,反而带着一种矛盾感,物质上的困顿和精神上的逍遥,让人更多地体会到「荒诞」,而难以新生「同情」。
去年我曾试图策划一个新闻选题。为此我向当年在一款网游中认识的一些朋友发出了采访邀约。但因为当年我们用来沟通的那个社交软件实在是年代久远,邀约发出去基本都石沉大海,最后这个选题也就黄了。
但在之后一年的时间里,竟也断断续续地收到一些回复,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最后我也采访到了好几个人。
他们都有着高度相似的经历,读大学的时候打游戏,毕业之后找个工作继续打游戏。年龄渐渐长大,在一线城市买不起房的,便回到老家或省城安家,轻易结婚或轻易不结婚,然后继续过着不温不火的生活。
年初的时候更火的一个词是「佛系」。
相比于其他的概念,「佛系」从一开始就瞄准了 90 后,其描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虚无态度。面对大部分事情,能成功确实挺好,没成功也没什么。生活已经非常令人疲惫了,但凡是那些可以简单处理的东西,就不要太在意了吧。
这大概是 90 后面对现实时,消极抵抗的方式吧。「如果我根本不在意,那就永远不会输。」这样的哲学在今天显然太适用了。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获得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结局,但十足的努力似乎也没法保证自己能发生什么质变。那也就这样算了吧。
90 后已经开始成为有中国特色的「平成废物」。后者是日本在上世纪 80 年代泡沫经济破裂后,年轻人开始内化,渐渐甘于现实并不求上进一面的浓缩性总结。而这恰恰符合了今天大部分中国年轻人的生存状态。有饭吃、有衣穿,手上的钱能用来培养一点消费主义乐趣,但贫瘠的人生中既缺乏热忱,也没有理想。
有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暴富」,这大概是消费主义塑造当代中国人精神的一种极致体现。但我终究开始觉得我连暴富都不想暴富了,暴富之后我还要学会进入跟我现在所处舒适区截然不同的阶级,这多麻烦啊。
「肥宅」已经足够「快乐」了,有可乐喝、有炸鸡吃、有游戏玩、有动画看、还有猫可以撸。这是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生活状态,我突然发现,即使把我现在的收入提高 5 倍,我可能还是会过着跟现在差不多的生活,吃着差不多的食物、买着差不多的消费品、看着差不多的艺术文化产品,生活被固定在一个真空的区间里,独自快乐。
年轻人的快乐就这么被符号化了,「可以玩三天」很快乐,「冰可乐」更是令人快乐,喝不了有糖的可乐,喝喝零度也能快乐。而「跟风快乐」的背后,是孤独,是犬儒,是反智,麻木和僵硬的态度在消解人们在世俗中向上动力的同时,也消解了其他一切优美而有意义的事情。
回来之后,我常常觉得力不从心的一件事就是,我迫切地需要给生活找到一些意义,找到一些成就感,思考如何随着时间雕刻出尽可能优雅而美丽的生活。这大概也是大多数中国年轻人无法逃避的终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