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节跳动,我日你先人。
2013 年,NHK 的纪录节目《纪实 72 小时》,拍摄制作了一期关于地下偶像的纪录节目《地下偶像的青春》。
片中,扎根秋叶原的小众偶像团体,在位于地下室的简陋场地里公演,跟粉丝互动。她们中的大部分,都过着「N 个人挤住在一间小房子里,自己在窗台上种豆苗当蔬菜吃」的贫困生活。
这些人气不高的地下偶像,月收入只有 10 万日元(5000 人民币)左右。这个数字在东京,只相当于基层餐厅服务员、便利店店员月收入的一半。
一切都是为了追梦。这个「梦」,一方面是自己借此成名,进入上层「艺能界」的梦;另一方面也是台下粉丝,为喜欢的偶像应援,甚至送她们「正式出道」的梦。
但梦,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梦而已。绝大多数地下偶像,都永无出头之日,她们没有优越的「软硬件条件」,有的只是最简单粗暴的「年龄优势」——很多团体的平均年龄都不到 20 岁,很快就会被后来的,更年轻可爱的偶像冲刷下去。
2014 年,我一次看了这集纪录片。当时的我,正疯狂迷恋 AKB48 和 LoveLive!,两者分别是真人和虚拟领域,最当红的偶像企划。对我来说,是《地下偶像的青春》这部纪录片,让我了解了偶像产业背后,鲜为人知的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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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演出介质,「偶像」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内涵,甚至可以说,它就是一种以「青春」为原料的快餐。
从握手会到总选举,AKB 找到了一套「粉丝参与偶像活动,甚至决定偶像未来」的机制,拉近两边的距离。但无论如何,粉丝的生活,和偶像的生活,仍是两条离散的线,只交汇在公演、唱片、周边……少数的几个点上。
大学毕业之后,我也逐渐从饭偶像的生涯里毕业。我看过了这个领域里所有的套路,大部分「表演」,已经无法再挑动我的神经了。
所以,当 VTuber 的风潮袭来,A-SOUL 出道,我都从未关心过。我经历过偶像的战国时代、直播生放送起飞的时代,更懂「一万关注能换算成多少价值」的粉丝经济。把它们结合一下,资本砸点钱,有什么稀奇的?
包括我其实很早就听说了嘉然的「吃面神回」,但内心毫无波动。
只是又一个假装能和粉丝稍微共情一下的偶像而已,对吧?就像所有的偶像都有「恋爱禁止条款」但仍然会被「文春炮」一样,谁知道真假呢?
再说了,不会有人以为小作文就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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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有类似想法的 AU,不在少数。大部分人应该都知道,A-SOUL 刚出道时,被辱骂淹没的状态。毕竟这个企划本身,从设定到执行,包括所谓的「动捕技术」,不说多差多垃圾,只能说屁用没有。
但就是这样的辱骂,给了 A-SOUL 一次重生的机会。或者说,给了粉丝和中之人一次再造 A-SOUL 的机会。
后来,当我再观察 A-SOUL 的走红轨迹,发现它和 AKB48 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当年 AKB48 开创性发明了握手、打投,让粉丝参与到偶像活动里来。而 A-SOUL 和 AU,则是通过偶像接收观众的反馈,调整内容,粉丝又回馈以各种二创、引流、弹幕互动,整出了属于 A-SOUL 的好活。
过程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中之人对粉丝,特别是底层鼠鼠观众的理解和共情。回顾那些经典语录,从「你们是在跟 sc 聊天还是跟然然聊天」,到吃面回让观众好好吃饭……然然之所以成为「圣嘉然」,就是因为她把理解和共情,撒向了所有的观众,而从不只局限在送礼物的老板。
偶像生态,粉丝天然有阶级之分。早在 AKB 时代就是这样,你投 10 张专辑,我就投 100 张专辑,那我自然贡献比你大 10 倍。握手券更是这样,买的越多,抽到握手机会的概率就越高,抽到越多,握的时间就越长。一切都可以用真金白银来衡量。
但在 A-SOUL 生态里,粉丝阶级被最大程度地消弭了。不管你是在弹幕评论整活,还是到处引流,写小作文,做二创,大家都只是怀揣着最简单的热情投入其中,偶像和粉丝,互相回应彼此沸腾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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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粉丝之间是没有阶级了,反而是企划内部有阶级,而且是以最恶劣的方式在压榨。
从昨晚到今天爆出的所有事情,你们自己去看吧,我不想复述了。
我们都以为直播是整活,以为向晚买一个 OLED Switch 都要攒钱是假的;以为珈乐手机坏了舍不得换是假的。我太懂粉丝经济了,不会真有人以为一个个几十万几百万粉丝的,差这点钱吧?
再说了,这个企划背后可是字节跳动啊?给应届生都能开出 50w 大包的宇宙条啊?
但一切都是真的。嘉然穿 100 多的裙子、用 2000 多的手机是真的,珈乐手机坏了,连扫地铁都不好用是真的。她们奉献自己的青春,做到行业天花板,还把天花板捅了个窟窿,最后沦为字节跳动畸形制度,朝夕光年团队内斗的牺牲品。
这些事情,作为一个科技行业的「业内人」。我初听觉得震惊,但仔细一想,又只能说实在合理。
对字节跳动来说,「技术」当然大于「人」。毕竟中之人又不能规模化,又不能成为「大中台」的一部分,不能 Ctrl C、V 成无数个虚拟偶像,开 10000 个直播间,24h 不间断划拉钱?凭什么开高薪?
字节跳动不止剥削了她们的青春,还把她们的身体往死里压榨,用一身伤病,换来观众眼里的「成长」,最后变成日报、周报,成为项目组负责人向上邀功请赏的材料。
而实际上,字节跳动已经在尝试做纯 AI 的主播,连「中之人」都不需要了。没想到吧,它不只生产虚拟的皮,还要生产虚拟的魂。至于「中之人」,就成为技术发展过程中,一块用来垫脚的阶梯吧。
谢谢你,字节跳动,让我看到了中国版地下偶像的残酷青春物语。什么圣嘉然,都只是披着伪神包皮的献祭品罢了。在那个 AI 和算法统治眼球,人人被无限月读的未来里,只有张一鸣,是永远的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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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写这件事,不是因为 5 个女孩,在杭州做着非常辛苦的工作,拿一万块钱这种极不公平的低薪,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恶劣。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社会上,还有更广阔的底层,活得更艰难、更痛苦。
但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恶劣的工作制度压榨女孩们的青春;真正的创作者反而无法成为作品的主人;基于算法的投喂大于人与人之间真实的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字节跳动内部很多员工来说,他们的目光或许从未落在 A-SOUL 身上,他们关心的事情,可能更多是押注「元宇宙」概念,让公司市值突破 4000 亿美元,是升职、加薪、拿期权、财务自由……
但我真的很想说一句,赚那两个 b 钱,其实也挺没意思的,远不如你理解了嘉然为什么吃面有意思。我身边那些混得人模狗样像,但内心无比空洞的小雅痞太多了。很多从小学习好,顺利取得世俗成功的人,最终最缺的还是爱与理解。
包括跟郭宇在推特上也互相关注有一段时间了,关于财富自由没法带来幸福这件事,我可能真的比你懂一点。
做个人,活生生的人,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好的。